品读本丨张爱玲：Vagina，是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

【半 城 大 话】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历史上少见的、忠于天才和孤独的写作者。生前身后，张爱玲于中国现代文学都可以说是没有同类的“异形”。她是谜，是符号，永久横亘在争论两端。在不同的时代，她的作品连着她的人生都在被不断复写、补白和重构，满足着不同人的不同偏见。张爱玲告诉历史，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学还存在着不带多少火焦气的一角。正是在这一角中，一个远年的上海风韵永存。

阴道，是通往女性灵魂的通道

文/许宸铭

一个人的一生总要经历许多过程。我不建议未经世事的小女生去读张爱玲，一来是因为即使读了，可能也只是流于旧上海的大环境和爱情情调；二来，她的笔调灰暗悲凉，即使细节处和美畅快，也难洗去浓重且茫然的悲剧色彩。小女生的世界应当是粉红色的，韩剧和轻快的青春小说才是懵懂爱情的正确打开方式。慢慢长大，当你经历过起起落落的爱情，也愁思过“他到底是否真心”，此时才是你阅读张爱玲的最好时刻。她会打破你对所有美好的迷恋，还给你一个最真实而残酷的现实，激发女性的自怜情绪，同样的角色代入所造成的震撼效果是双倍的。当然，当你读遍张爱玲，最后终于从那个时代里走出来时，你会明白一切最坏不过至此。你会更加独立，更加爱自己，更加明白生命和人格的可贵。

才女悲歌

张爱玲从小是个天才，三岁能背诗，七岁写小说，九岁纠结应当选择音乐还是美术作为她终身的事业。但她也是孤独的，出身名门，从小父母离异，母爱的缺失更使她不会待人接物，缺乏自理能力，只有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，她才充满了生命的欢悦。直到十六岁母亲回到她身边，她才慢慢适应环境，有了一些生活常识和能力。

三岁时，她吟诵“商女不知亡国恨，隔江犹唱后庭花”，七岁时第一部小说写家庭悲剧，第二部小说写女人失恋自杀。人们常说三岁定八十，张爱玲的一生果然笼罩在沉重而压抑的气氛里。她只活到了75岁，被房东发现时她已过世了一个星期。

民国女人

我一直认为，她笔下的所有人，都是她自己。她是白流苏，是王佳芝，也是顾曼桢。所有人都是她多面性格中的一面，又是那一面的延伸，唯一不变的是，她们都爱到极致。

一个女人爱得深沉，是怎样的呢？

你会为了他做出各种傻事来，就好像你的生命完全是围绕这一个人转的，百转千回里，你没有自我。 

我爱你，关你什么事？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。——《沉香屑:第一炉香》

见了他，她变得很低很低，低到尘埃里。但她心是欢喜的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。——张爱玲赠胡兰成

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，至少两个。娶了红玫瑰，久而久之，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，白的还是“床前明月光”；娶了白玫瑰，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，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。——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 

我不写张爱玲和胡兰成，因为其中种种不是你我能清楚的，而她的故事，全都在她写的故事里了。爱上一个人以后全心全意全身心投入；不顾对方身份，也不顾世俗眼光；在爱他的每一天里都想跟他耳鬓厮磨又害怕他离开自己。张爱玲就是这样的人。现在说起来，都是傻的，可笑的，但你不能否认，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女人会做的事，会用的真心。

错位色戒

《色戒》很出名多半是因为李安导演，它并不是张爱玲写得最好的一本书，但也有独特的地位。张爱玲一直以来最被诟病的地方就在于格局太小，总也逃不过家长里短，男欢女爱。

但《色戒》是个例外。《色戒》走出了旧上海，走出了将男女主人公压得喘不过气的家庭和伦理，将视角对准了社会和政治。

电影版和书我都看过，而且看了很多遍。电影里有一句书里没有的，“他比我还懂什么是戏假情真”；书里也有一句电影里没有的，“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”。演员演戏的时候，如果不能把灵魂带进去，那就假了。做特务也是一样的，她是王佳芝也好，是麦太太也好，是天涯歌女也好，在所有的假戏里，她不能将三者完全分离，她们三个才是一个完整的她。所有被送到易默成身边的女特务都被发现了，什么行动都来不及，只有她，她没有，因为她就是麦太太，她活在她的戏里。

打麻将是电影与书中都经常出现的一幕，也是写得非常好的地方。从穿着打扮到麻将规则，全方位展现这个时代里上流社会女人的生活，其实是很可悲的，除了爱美、打牌，无所事事。牌桌上是女人的天下，几乎所有的人物关系、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都在这里铺展开来，王佳芝是这里最不起眼的一个，因为明亮的吊灯下，只有她没有钻石戒指。这也就是为什么，我早前一直认为，王佳芝最后放易走，是因为那枚价值连城的鸽子蛋。

但后来我知道不是，她虽然是重庆的特务，但完全只是因为她在香港有了开始，必须要到上海来结束。可是到了上海，我看不到她的信仰。没有对重庆政府的信仰，也没有对邝裕民的信仰。她只是一个小女人，心里是没有国家的。张爱玲年老时拍过一张照片，手持一张报纸，上面写的金日成的死讯。她自己的批注就是：“金日成死了，我还活着”。这意思就是：政治关我屁事，我活得滋润就好，就算你权倾天下又能如何，还不是死得比我早。在张爱玲眼里，男人在台面上争来争去无非就是想做皇帝。有很多人问过，张爱玲究竟爱不爱国？从书里看，她只爱安稳。

人生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错位的，性情是错位的，机会是错位的，感情的触发也是错位的，在时间和空间的交叠中，念想和私欲纠缠不清。现在很正统的观念是爱情先于欲望，但有很多事情从这个角度出发是解释不通的，一见钟情说白了，不就是我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就想跟他上床吗？如果因为保守永远回避一些问题，我们会漏掉很多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。一旦经历过一段，你就发现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。我想王佳芝也是这样的，在飘飘摇摇的时候，你发现有一件事是你一定要去做的，有一个人是你一定要亲密接触的，你会习惯这种生活，你甚至会对对方产生依赖。这样，我们也就不难解释，为什么最后王佳芝会说“快走”了。

《色戒》很短，不难读，一个小时就能看完，难的是你愿不愿意抛下所谓的爱国心和羞耻心，放弃道德的制高点，单单从一个小女人和一个大时代的关系出发，去理解特务为什么放走汉奸，妻子为什么纵容丈夫偷情，情妇为什么嫉妒另一个情妇。

半城荐书

《惘然记》

本书收录了张爱玲一九五零至八零年代的散文作品，比较起四十年代华丽的风格，这个时期的作品多为回顾过往，笔调也越来越清淡，自我的喜怒哀乐较为隐藏。

《色戒》是1997年花城出版社出版的小说，作者张爱玲1950年创作，30年后才发表在她的这个子集《惘然记》中。作品主要描述1930年末，一位女知识青年，化身刺客，企图用美人计，刺杀汪精卫阵营中一位高级特务，双方在政治、权谋、性之间尔虞我诈的故事。在旧上海莺歌燕舞的大背景下营造悬疑的氛围，环环紧扣，动人心弦。

文编：车俊铭  许宸铭

美编：陈茜茜  许宸铭

音乐：范丽甍

配图：张爱玲作品

半城编辑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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